不會畫畫的美勞老師------------------可馨
不會畫畫的美勞老師
我不會畫畫，為什麼呢？可能因為小時候，我照老師規定，照美勞課本裡的圖畫「球賽」依樣畫葫蘆，然後要帶去學校交給老師，我媽媽從田裡回來，看到了，就另外買一張紙，挑燈夜戰的畫了一張像書上那麼棒的，說我那張不好，拿這張去交。
我不會畫畫，為什麼呢？可能因為我小學考試中低年級都是100分，寫作業好像不如幾位同學，但也有甲、甲下，然而美勞卻是得乙的，當時覺得丟臉丟到家了，那時是升學主義時代，所以我上過的美勞課小學六年也許沒超過五堂。
我不會畫畫，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美勞課充滿了壞經驗，有無聊到不行的，例如必須用鉛筆線把整張紙塗滿，只為了描繪一個全白的正六角錐，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這其中有什麼樂趣一點都不懂，動心忍性的捱完，又得個爛分數回來，唉！再不然就是每節課看老師揮灑自如，表演精湛畫技，又不懂怎樣才能做到其十分之ㄧ，只讓人自卑得不得了！
從此以後，我自認自己在畫畫上是個蠢材，完全不敢畫畫，有一天看到同事在學國畫，覺得很美，忘記我是不會畫畫的，就加入她們，畫完兩三幅，老師說我的畫可以拿去裱，送給要求藝術交流的日本人；我很訝異，以為老師是開玩笑的，同學說：「你沒看到老師從來都沒罵你，我們都被罵死了！」至此才知老師說我有畫畫天份並非純屬鼓勵之詞，當我畫得忘我──忘記我不會畫畫之時，其實是可以畫得不錯的。
因為太忙，國畫我學了不到一年就沒再繼續，但是關於畫畫的有趣經驗後面還有，沒想到美術課的挫折經驗，讓我有兩個月必須敎人畫畫的時候，居然敎得很成功。
那一年是下學期，開學約一個月了，夜間我的胸口疼痛越來越頻繁和持續，也比以前更加疼痛，同事勸我不要輕忽心臟問題，我才請求長官幫我從導師調為科任，回任我向來敎的自然科。但是那年起一年級的自然科叫「生活」，包含美育，因此我得敎美勞。
對敎一年級美勞，我沒有感到憂慮，因為我知道他們天生畫家，自己會畫，也相信他們才一年級，繪畫天份還沒被家長的「嫌言嫌語」殺光；也因為我知道對教小一學生來說，老師要會教，倒不一定需要會畫(可不是嗎？那畫畫好得沒話說的老師把我敎成「畫畫絕緣體」。可見重點不是會不會畫，而是會不會教。)會畫是一回事，會敎又是另一回事。 我曾請作家來我的作文班敎了兩次作文，學生拼命打呵欠，我曾請大學教授來敎自然，學生也不覺得興奮。
我很認真的告訴我的一年級生：每個小孩天生有繪畫的天份，長大後大部分人天份都消失了，因為被打低分和批評的關係，所以不要相信他們給的批評和低分，你才是畫家。我照教學指引給他們一個主題，然後告訴他們批評他畫得不好的都是不懂畫，小孩的畫充滿創意和童趣，沒有畫不好的，而且再三強調，畫畫是要自己覺得好玩，要畫得讓自己喜歡，不是讓別人喜歡。
我走在一行行桌椅中間，告訴每一個小朋友他畫得很棒，看到發呆的、畫得很小的或畫了擦掉的，就對他點頭，多鼓勵他幾次。果然那個畫一畫就全部擦掉的，還有幾個改來改去的不再擦掉了，完成很不錯的畫，我差點為之飆淚。
真可惜當時沒有用「柯尼卡」為這些改變寫下日記。這第一幅畫畫的是樹呀花呀，對他們來說比較容易，（還記得他們自動給樹幹設計美麗的紋路）。分數大方給，盡量給95到100分，不管別人是否認為美勞不該給那麼高的分數，或者認為全班都「甲」，沒有鑑別度。
要上第二幅畫之前我有去請教美勞老師怎麼敎，感謝林月娥老師不吝指教，告訴我廠商送來的畫紙可再裁小，並借我他學生畫的各種姿勢和顏色的大小貓咪，叫我給學生看看後收掉才讓他們開始畫。所以我把每張給他們觀摩一下，一起欣賞討論那幅的特色，側面、正面、躺的、滾的、強調頭部的、毛皮顏色豐富的、正抓到老鼠的……，只給他們看畫得夠大的，待會兒他們畫出來就都是大大的、生動的，精采極了！
當然他們不能永遠給冒牌老師敎，但是正牌老師敎得學生創意、樂趣減弱的所在多有，台灣的父母看到孩子的作品，往往不識童趣，任意取笑批評，也或許都以為這是幽默，大家笑一笑，然而小孩本身卻會解讀錯誤，而且記取一輩子。
舉個例子，我女兒小時候拉小提琴，我說從前有一位先生在公園拉小提琴，一個小孩聽了留下淚來，先生問他：「我的琴聲如此令你感動嗎？」小孩說：「使我想起我阿公在鋸木頭」，我以為提供了一個有趣的笑話，他一定知道這是笑話，所以有時候就叫他去練琴會戲稱去「鋸木頭」。後來他把琴弦剪斷，長大了我才知原來她以為我覺得她拉琴真像鋸木頭。(其實許多家長跟我一樣會跟孩子開玩笑，而孩子通常信以為真。)
另一個要跟你分享的是：我女兒幼稚園比賽畫畫得佳作，畫她跟我一起游泳，畫得滿生動的，我陪她去學畫畫，每張都被老師收去要展覽，別的小朋友的老師則比較看不上。但是自從有一次他畫一個舞者的大袖子，我跟她說袖子可以加荷葉邊，沒想到她加鋸齒邊，我愣愣的，沒告訴他這樣也很好，從那次以後，他的畫越來越小，小到看不見是畫什麼。
更慘的還在後頭，有一次督學要來，老師叫她畫一張來美化教室，她努力的結果仍是小小一點點，老師當眾罵一頓，當場把她的畫畫撕了，從此這小孩真是不敢畫畫了。我為此請教過美術比賽的評審，她說：「除非從畫畫以外的做起，例如包裝、勞作。」包裝？勞作？這我都沒概念，不知該如何幫她。
以上是幼稚園和小三的事，國中畢業後她想學服裝設計，有人建議我先鼓勵她讀美術學校，我打電話到復興美工，學校說是報名最後幾十分鐘，我沒時間考慮，找出照片、證件、和女兒湊報名費、趕計程車，到那邊看到報名處的玻璃窗拉下來，看到我們正好喘吁吁的趕到才又把窗子打開。
過兩三天就要考了，沒時間惡補，同事說畫兩張來給她看看。結果同事連連稱讚其中的一張說很好，另一張也指點一番，去考竟考上了。既然這麼恰巧又這麼順，我們就會猜可能有上帝的帶領，就去唸了，就這樣他的畫畫能力又回來了，我們牆上的美麗油畫就是她畫的。
感謝貴人── 呂春杏 老師的鼓勵和一次就成的指點，讓他有勇氣去參加他原本喪失信心的考試。
敬告諸親友：請不用為我的心臟擔心，那些症狀不知為什麼現在
都沒有了，也許是當時教育愛過度熱，以致太勞累，壓力也過大，也可能是上帝醫治了從年輕以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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