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2015春西安華德福中小教師培訓課程表發布 -2015年1月27日

 

尊嚴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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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unity

原載:2009年2月版《天涯》

距離紐約往北三十英里,有一個名叫春之谷(Spring Valley)的地方,是美國華德福教育的重要基地,有教師培訓學校、幼兒園、小學、中學,有活力生態農場和同胞社區(全稱是魯道夫斯坦納同胞社區RudolfSteiner FellowshipCommunity)。2008年8月,我借著在美國開會的機會,專門拜訪了同胞社區,這是一個以養老院為主體的社區,四周是青翠的草地、茂盛的樹林,充滿著花香鳥語,就像置身於風景秀麗的鄉村田園。

走進老人院的第一個印象是,窗明几淨、一塵不染,牆上掛著老人們自己的繪畫作品,至於畫得好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人們的畫像名畫一樣被展示出來,得到大家的認可,也許這是他們平生中第一次的繪畫作品展。除了老人的繪畫作品外,也有藝術家的作品。幾乎每一次轉身、抬頭,都能看到牆上的藝術作品。尤其在餐廳里掛的繪畫作品,讓我流連忘返。

餐廳

餐廳里光線充足,明亮、寬敞、整潔。在社區工作生活已經三十年的密瑞向我介紹:「餐廳是老人院的核心,每天至少有一餐是整個社區所有人在此用餐,有老人、工作人員、志願者、參觀者,還有工作人員的家庭成員——妻子、孩子或父母。」

我在同胞社區住了兩天,親眼目睹並參與了他們的飯前準備。先是老人和志願者一起擺放餐具,然後是把寫著姓名的卡片放在餐桌上,每頓飯每個人的座位可能都不同,密瑞解釋說是為了讓大家彼此認識,有利於老人和不同的人交流。每頓飯我都要尋找我的姓名卡,和身邊新的人打招呼。

有一次坐在我身邊的是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她的雙手已經失去功能,無法自己吃飯,坐在她另一邊的是位不滿二十歲的德國志願者,他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地給老人喂飯,還給她擦嘴巴。望著充滿朝氣的小夥子和垂暮的老人,我捫心自問:「我能做到嗎?恐怕不行。但這位年輕的小夥子怎麼就能做到?他的表情那麼平靜,沒有任何的不耐煩。」德國志願者已經在老人院工作了將近十一個月,即將回國。這段經歷肯定會影響他未來的生活,為老人服務也是修鍊自己的過程。

還有一次我身邊坐著的是一對來自華盛頓的夫妻,他們五十多歲,和我同一天到達。他們利用假期,參觀了六個不同的社區,同胞社區是最後一個。他們有兩個孩子,都在上華德福學校。其中一個有輕度的精神疾病,他們想為孩子也為自己找到一個可以終生居住的環境,可惜我沒有時間聽聽他們參觀不同社區的感想。

至於吃什麼,密瑞說:「有個專門的伙食部門,根據全面平衡的營養需要設計食譜,並盡量考慮到不同的口味。大家坐在一起分享的是同樣的伙食,除非由於身體原因,由醫生提出需要為某人專門做飯。我們反對為了個別人對特殊口味的需要而準備食物,社區就像一個大家庭,強調的是共同生活、共同分享。我們的食物都是有機食品,絕大部分來自附近的活力生態農場。」

我在國外最不適應的是吃西餐,在同胞社區我高興地吃到了一次地道的中國風味的炒河粉,那天是台灣人李侯復當廚,他每周來工作三個上午,每周四他根據食譜做中國式的飯菜。他是一位已經退出商場的商人,喜歡養老院的輕鬆氣氛,只要有時間,他就來工作。他對我說,每個人都應該在養老院工作一段時間,體會一下老人的生活,學習尊重老人,為他們做些事情。同時也促使我們思考人生的意義,活著是為了什麼?每個人都會衰老,然後死去。在我們活著的時候,想想怎麼度過一生?

一位在國內公辦養老院里做義工的朋友告訴我,她去的那個養老院是向外國參觀者開放的,各項設施已經相當完善,每天的用餐是護士把飯菜送到房間,老人們各自用餐,如果需要,他們也可以去廚房專門點菜。她覺得生活起居的照顧完全滿足了老人的需求,但老人的精神生活還沒有得到足夠的關注。

室內外環境的整潔、有序、美觀也是人精神生活不可分割的一個部分。同胞社區認為對環境的照顧,與對人的照顧同等重要。人生活在環境中,關心環境,也就是關心人。在用過即扔的消費社會裡,明顯地,對人的關心、照顧日漸淡薄。投入足夠的人力、物力,保持環境的整潔、有序不難,而環境的美化卻需要有審美意識。餐廳里的桌布和窗帘用什麼顏色和質地的布料,才和需要營造的氣氛吻合?設想在一個髒亂差的餐館用餐,或在乾淨優雅的環境里用餐,不同的環境給人帶來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良好的環境促進彼此的心靈交流。環境的美有益於塑造人心中的美,健康的人際關係需要美的環境。這也是為什麼養老院的牆上處處掛

老人們不僅分擔著部分工作,還做手工。我看到上午有幾位老人總是坐在陽光下,邊聊天邊織毛線,我問他們在織什麼?有的人在織娃娃,有的人在織圍巾,有的人在織動物。他們告訴我,織完後,會在聖誕節前的集市上義賣。

在老人院的主樓周圍,分散著幾個小房子,我挨個參觀了一下,有陶藝室、印刷廠、編織室、繪畫室、木工室、蠟燭工作室、商店等,每周有老師前來指導,平時,只要老人自己願意,可以選擇喜歡的手工去做。在編織室里,我看到一位老人認真地在織一塊毯子。在陶藝室里,老人和孩子在專心做碗和花瓶。他們的手工藝品也會拿到自己的商店去賣。

主樓里還有一個大廳,廳里經常傳出歌聲和琴聲,有一次我看見一位八十多歲的老爺爺在彈鋼琴,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奶奶在歌唱,周圍坐著幾位欣賞音樂的老人。他們人老了,但對音樂的熱愛沒有減少,他們沉浸在音樂中,一定忘記了年齡。為了讓行動不便的老人經常可以聽到歌聲、琴聲和說話的聲音,社區特意安排他們的住房離大廳和醫務室最近。

我參觀了一位老奶奶的房間,一個人一間卧室帶個衛生間,房間里的東西按照老人的心愿擺放,從窗子望出去,是綠色的樹林和迷人的鮮花、草地。這位老奶奶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張老爺爺的照片,密瑞告訴我,那是她的 戀人,兩周前剛去世。

同胞社區認為,人的一生需要不斷地成長、學習,即使到了老態龍鐘的時候。開放的各類工作室、各種勞動、各種藝術活動,給老人們創造了良好的學習環境,真正做到了讓他們「老有所養、老有所學、老有所為、老有所樂、老有所醫」。

輪流當「政」

這裡不僅僅是養老的地方,同胞社區的主要創辦人保羅為之終生奮鬥的理想是圍繞著對老人們的照顧,創建一個完整的微型社會,包括:醫療、教育、農業、金融、服務、保險、決策、工作、養育孩子、不同年齡的人共同生活、精神上的追求、死亡等等。最初幾位受到人智學激勵的志同道合者規劃的藍圖是一場社會性的試驗,1966年正式成立同胞社區。他們覺得老人們享受應有的醫療、保健,還遠遠不夠,日常起居、飲食、勞動,與他人的關係,生活中的任一方面都是廣泛意義上的醫療,設想日常起居紊亂、吃的是化學食品、人與人關係緊張、冷漠,整日無所事事,老人們怎麼還會身心健康?

一個健康的社區是生活其中的每個成員都能得到尊重。老人們的意見得到尊重,工作人員和志願者的意見也一樣得到重視。密瑞說他們花了四年的時間來探索合作的最佳方式,比如清潔玻璃窗,有的人建議要用普通清潔劑,有的人要用有機清潔劑,還有的人覺得用自來水清潔就行了,有的人提出用舊報紙擦玻璃窗效果最好,怎麼辦?究竟聽誰的?餐廳需要添置新的桌子,有人喜歡圓形的桌子,有人喜歡方形的桌子;關於餐桌布,有人為了,節省開支,提議買便宜的,而另一些人認為,便宜沒好貨,要買就買質量好的。幾乎每一個決定都要反覆討論,直到每個^、都滿意。滿意並不意味著意見被採納,而是在充分體現每個人的心聲之後,以大家都同意的方式做出決定。

我參加了兩天早上的例會。每天早飯後,由兩個人來主持會議,分配每個人當天的具體工作。這也是同胞社區摸索出來的管理方式之一,在徵求每個人的意見基礎上,考慮當日的工作需求來做合理安排。負責安排工作的人不是領導,或重要人物,而是普通的工作人員或長期的志願者。密瑞認為這種方式避免了少數人發號施令,其他人聽從安排的弊端。

我當時的想法是,每天早上花十幾分鐘開會安排當日的工作,太費時間了,什麼人做什麼事情,用得著花這麼多的精力去折騰嗎?後來有人告訴我,美國人對程序的重視超過對效率的重視,比如在中國請專家演講,通常當時就能拿到講課費,而美國什麼事情講究按程序辦事,講課費要等兩三個月後才能拿到。效率是低了,但保證了程序正確。每天開會安排工作,的確效率降低,但卻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重要,有平等的機會輪流當「政」,真正體現了人人當家做主的理想。

整個社區分為九個工作小組,通常每三個月小組成員換一次,廚師並不永遠是廚師,他也會到地里勞動,會去照顧老人,或做清潔。這樣,每個人都熟悉社區里的各項工作,在提出建議時,即考慮到不同崗位的特點,又能從整個社區的需要出發。

我在社區的兩天,密瑞問我是否願意在廚房做志願者,我很願意。我在廚房做了兩天的洗菜、切菜、洗碗、清潔的工作,享受和李侯復的暢談。

李侯復告訴我,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家,但也是最不自由的國家,什麼事情都有章可循,它是法律和規範之內的自由。有天我正在洗菜,突然被一位廚師推到門外,她邊推我邊說:「快出去!」我莫名其妙,不知怎麼回事。站在門外發愣,這時一位先生夾著一個公文包走過來進了廚房。後來得知,這位先生是政府衛生檢查人員,如果發現廚房違規操作,就會處罰、降級。政府規定廚房工作人員一律戴帽子,而那天沒有人告知我要帶帽子,眼看有人來檢查了,趕快讓我離開。那位廚師一個勁地向我道歉,因為事發突然,沒有時間對我解釋。

各盡所能,按需分配

令我感到十分好奇的是社區工作人員的收入不是按勞分配,而是按需分配。華德福老師郁寧遠2001年第一次來到同胞社區時,他驚訝共產主義的「各盡所能,按需分配」在中國沒有實現,卻在同胞社區實現了。一個人的收入和學歷、崗位、工作量無關,兩個人做同樣的工作,由於家庭負擔不同,得到的補貼不同。而一位醫生的收入可能比一位清潔工的還少,如果醫生只需撫養一個孩子,而清潔工卻有兩個孩子需要撫養。

著藝術作品的原因之一,我身臨其境,內心不由得讚歎、愉悅和感動。

尊嚴地老去

與大多數養老院不同,這裡的老人不是等待別人的照顧、無所事事一天天老下去,他們參與不同程度的體力勞動,活躍在各個工作崗位。比如,老人們參與擺放餐具、收拾餐桌,參與維護院子內外的清潔,還到地里勞動。我看到一位老人專門負責打蒼蠅,她揮舞著拍子到處走動,見蒼蠅就打。密瑞告訴我,有一位老人還幫他們把廚房的所有東西歸類擺放,並製作標籤,以示哪個餐具放在哪個位置。

剛開始,當地政府部門堅決不同意老人參與工作,認為這麼做是剝削了老人。社區的負責人反覆和政府交涉,邀請他們來參觀,了解老人的想法,而且由於老人參與部分的工作,養老院的收費是其他養老院市場價格的一半左右。最後,政府官員認可了他們的做法。目前養老院有七十位老人,約八十位工作人員和家屬,以及志願者。等待來同胞社區養老院的老人已經排隊到四年以後。

老人們不僅分擔著部分工作,還做手工。我看到上午有幾位老人總是坐在陽光下,邊聊天邊織毛線,我問他們在織什麼?有的人在織娃娃,有的人在織圍巾,有的人在織動物。他們告訴我,織完後,會在聖誕節前的集市上義賣。

在老人院的主樓周圍,分散著幾個小房子,我挨個參觀了一下,有陶藝室、印刷廠、編織室、繪畫室、木工室、蠟燭工作室、商店等,每周有老師前來指導,平時,只要老人自己願意,可以選擇喜歡的手工去做。在編織室里,我看到一位老人認真地在織一塊毯子。在陶藝室里,老人和孩子在專心做碗和花瓶。他們的手工藝品也會拿到自己的商店去賣。

主樓里還有一個大廳,廳里經常傳出歌聲和琴聲,有一次我看見一位八十多歲的老爺爺在彈鋼琴,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奶奶在歌唱,周圍坐著幾位欣賞音樂的老人。他們人老了,但對音樂的熱愛沒有減少,他們沉浸在音樂中,一定忘記了年齡。為了讓行動不便的老人經常可以聽到歌聲、琴聲和說話的聲音,社區特意安排他們的住房離大廳和醫務室最近。

我參觀了一位老奶奶的房間,一個人一間卧室帶個衛生間,房間里的東西按照老人的心愿擺放,從窗子望出去,是綠色的樹林和迷人的鮮花、草地。這位老奶奶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張老爺爺的照片,密瑞告訴我,那是她的 戀人,兩周前剛去世。

同胞社區認為,人的一生需要不斷地成長、學習,即使到了老態龍鐘的時候。開放的各類工作室、各種勞動、各種藝術活動,給老人們創造了良好的學習環境,真正做到了讓他們「老有所養、老有所學、老有所為、老有所樂、老有所醫」。

輪流當「政」

這裡不僅僅是養老的地方,同胞社區的主要創辦人保羅為之終生奮鬥的理想是圍繞著對老人們的照顧,創建一個完整的微型社會,包括:醫療、教育、農業、金融、服務、保險、決策、工作、養育孩子、不同年齡的人共同生活、精神上的追求、死亡等等。最初幾位受到人智學激勵的志同道合者規劃的藍圖是一場社會性的試驗,1966年正式成立同胞社區。他們覺得老人們享受應有的醫療、保健,還遠遠不夠,日常起居、飲食、勞動,與他人的關係,生活中的任一方面都是廣泛意義上的醫療,設想日常起居紊亂、吃的是化學食品、人與人關係緊張、冷漠,整日無所事事,老人們怎麼還會身心健康?

一個健康的社區是生活其中的每個成員都能得到尊重。老人們的意見得到尊重,工作人員和志願者的意見也一樣得到重視。密瑞說他們花了四年的時間來探索合作的最佳方式,比如清潔玻璃窗,有的人建議要用普通清潔劑,有的人要用有機清潔劑,還有的人覺得用自來水清潔就行了,有的人提出用舊報紙擦玻璃窗效果最好,怎麼辦?究竟聽誰的?餐廳需要添置新的桌子,有人喜歡圓形的桌子,有人喜歡方形的桌子;關於餐桌布,有人為了,節省開支,提議買便宜的,而另一些人認為,便宜沒好貨,要買就買質量好的。幾乎每一個決定都要反覆討論,直到每個^、都滿意。滿意並不意味著意見被採納,而是在充分體現每個人的心聲之後,以大家都同意的方式做出決定。

我參加了兩天早上的例會。每天早飯後,由兩個人來主持會議,分配每個人當天的具體工作。這也是同胞社區摸索出來的管理方式之一,在徵求每個人的意見基礎上,考慮當日的工作需求來做合理安排。負責安排工作的人不是領導,或重要人物,而是普通的工作人員或長期的志願者。密瑞認為這種方式避免了少數人發號施令,其他人聽從安排的弊端。

我當時的想法是,每天早上花十幾分鐘開會安排當日的工作,太費時間了,什麼人做什麼事情,用得著花這麼多的精力去折騰嗎?後來有人告訴我,美國人對程序的重視超過對效率的重視,比如在中國請專家演講,通常當時就能拿到講課費,而美國什麼事情講究按程序辦事,講課費要等兩三個月後才能拿到。效率是低了,但保證了程序正確。每天開會安排工作,的確效率降低,但卻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很重要,有平等的機會輪流當「政」,真正體現了人人當家做主的理想。

整個社區分為九個工作小組,通常每三個月小組成員換一次,廚師並不永遠是廚師,他也會到地里勞動,會去照顧老人,或做清潔。這樣,每個人都熟悉社區里的各項工作,在提出建議時,即考慮到不同崗位的特點,又能從整個社區的需要出發。

我在社區的兩天,密瑞問我是否願意在廚房做志願者,我很願意。我在廚房做了兩天的洗菜、切菜、洗碗、清潔的工作,享受和李侯復的暢談。

李侯復告訴我,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家,但也是最不自由的國家,什麼事情都有章可循,它是法律和規範之內的自由。有天我正在洗菜,突然被一位廚師推到門外,她邊推我邊說:「快出去!」我莫名其妙,不知怎麼回事。站在門外發愣,這時一位先生夾著一個公文包走過來進了廚房。後來得知,這位先生是政府衛生檢查人員,如果發現廚房違規操作,就會處罰、降級。政府規定廚房工作人員一律戴帽子,而那天沒有人告知我要帶帽子,眼看有人來檢查了,趕快讓我離開。那位廚師一個勁地向我道歉,因為事發突然,沒有時間對我解釋。

各盡所能,按需分配

令我感到十分好奇的是社區工作人員的收入不是按勞分配,而是按需分配。華德福老師郁寧遠2001年第一次來到同胞社區時,他驚訝共產主義的「各盡所能,按需分配」在中國沒有實現,卻在同胞社區實現了。一個人的收入和學歷、崗位、工作量無關,兩個人做同樣的工作,由於家庭負擔不同,得到的補貼不同。而一位醫生的收入可能比一位清潔工的還少,如果醫生只需撫養一個孩子,而清潔工卻有兩個孩子需要撫養。

同胞社區把工作和收入分開,他們不想用錢來買一個人的工作。每個人勞動得到的回報,是無法用錢來衡量的,也就是說勞動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服務,服務是送給他人的一份禮物,不能單純用金錢來衡量。社會上流行的做法是用付費的方式來評定服務的多少和質量,為他人服務容易變成為金錢服務。幾十年前流行的一句口號「為人民服務」,改革開放後,有次我在旅遊景點看到一條標語「為消費者服務」,意思就是你付錢,我為你服務,你不消費,我不服務。

多勞多得,避免有些人好吃懶做卻拿一樣的工資,但也可能使得一些人由於能力的差異而得不到合理的報酬。共產主義按需分配的前提之一是人們的覺悟水平極大地提高,人人都能自覺地、盡其所能地為社會勞動。我在同胞社區做志願者的時候,雖然短短兩天,的確看到每個人都在勤奮地工作,不僅完成本職工作,還會主動幫助別人。當李侯復做完午飯,他主動去洗碗間看看,發現有鍋碗放在水池裡,就去清洗。他說有的時候某項工作忙不過來,大家都會來幫忙。當工作人員的服務脫離了和金錢的關係,就變成人與人之間最真實、最真誠的心與心的相遇。

社區為工作人員提供免費的住房、醫療、交通、伙食,孩子上學,如果需要,可以得到社區的資助。此外,工作人員根據個人或家庭的需要,提出每月補貼申請,由社區執行委員會討論決定。有特殊需要的時候,可以另外申請資助。

魯道夫斯坦納創立的人智學是同胞社區的哲學背景,每周五晚上,社區有人智學學習小組,大家自願參加。任何人可以自己決定是否接受人智學的觀點。同胞社區主張,不要把某種思想灌輸給別人。他們看重的是在生活和工作中把書本上的理想實踐出來。

社區百分之三十五的收入來自活力生態農場、各種工作坊、印刷廠、商店,來自於工作人員沒有工資只拿補貼,來自於許多志願者的無償付出。這使得他們的財政收入不是完全依賴老人的收費,反過來,他們還能資助低收入的老人,減免他們的費用。

同胞社區認為,沒有志願者的奉獻,就不會有今日的成就。每年平均有五十至六十位志願者,無償付出兩萬五千個小時的勞動。他們和老人、工作人員建立起友好的關係,相對而言,志願者的流動性大一些,但每一位志願者的到來,都像是撲面而來的春風,帶來一股新鮮的空氣。同時,他們也會把在養老院學到的經驗帶到今後的生活中去。密瑞告訴我,一位老人曾在社區做了二十年的志願者,十年前他成為養老院的一員。

願智慧照耀我

願力量滲進我

好讓我成為

世人的幫手

上天的僕人

達至無私與真誠

我覺得這首詩表達了同胞社區工作人員和志願者孜孜不倦的追求。

從搖籃到墓地

整個社區的面積有八十英畝,包括養老院、活力生態農場和有三百五十棵蘋果樹的果園,這麼大的一片土地以及其上的建築物,僅靠養老院的收費是難以維持的。社區還需要認同這一理想的人的捐助,其中有位多產的畫家波恩,去世後留下一千八百幅繪畫作品,他的妻子在同胞社區頤養天年,把丈夫的作品陸續賣掉,資金全部捐給了同胞社區,使他們買下了農場。

另一位已故的南希女士,小時候被遺棄在一位銀行家門口,銀行家收養了她,而且只有她這麼一個孩子,銀行家去世後,財產留給了南希,南希一輩子沒有結婚,老年的時候住進了同胞社區,她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日子,臨終前把自己的全部財產捐給了社區,條件是社區里必須有老人和孩子。

不同年齡的人共同居住,既是社區的理想,也是南希的遺願。距離養老院約百米外,就有一個小小的幼兒園,幼兒園的老師琳巴敦經常帶著孩子們來養老院串門,每個孩子還認了自己的爺爺、奶奶。每到逢年過節。老人和孩子們一起看偶戲演出,一起歡慶。緊挨著幼兒園的是一塊菜地,琳巴敦說這片菜地是她帶著孩子們種的,我問她:「孩子們哪會認真的種地?這片菜地全靠你一個^來照顧,怎麼忙得過來?」她說:「雖然孩子不會像大人那樣勞動,但他們也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們很喜歡在地里勞動。老人們也會來幫忙。」

由於暑假,幼兒園裡沒有孩子,但我能想像出來老人和孩子在一起的場景。老人需要孩子的無窮活力和蓬勃的朝氣,孩子需要老人的安詳與睿智。瑞典的老師愛迪特曾對我說,有的老人明明年紀大了,卻千方百計地梳妝打扮,顯得自己很年輕,其實沒有必要。老人歷經滄桑後的豁達和包容,是年幼孩子心靈成長的最好養分。

社區里不僅有幼兒園的孩子,還有工作人員的孩子,他們有的是幼兒,有的已上小學、中學,甚至大學了。我來的第二天,早上例會時,主持會議的人告訴大家,一位日裔工作人員的兒子,已經是高中生了,那天來做志願者。李侯復對我說過,同胞社區里長大的孩子就是和外面的孩子不一樣,他們更懂得怎樣生活,「你看那個男孩,媽媽在這裡上班,他有空就來幫忙。而外面的孩子,有空就看電視、玩電腦遊戲。」

那個男孩看上去十一二歲的模樣,正在擦桌子。「別看這樣的孩子,考試可能考不過外面的孩子,但長大後,不是僅僅憑考試成績立足社會的。社區里的孩子進入外面的社會,可能會迷茫一陣子,但他們會找到人生的目標和方向,他們更加充實、願意承擔責任。」

從出生到死亡,從搖籃到墓地,在同胞社區能見證人的一生。成都華德福幼兒園的張俐老師,第一次來到社區就喜歡上了,她的第三個孩子就出生在社區。有一天,社區里的一位老人去世,大家為他開追悼會時,點燃了一枝枝的蠟燭,張俐回憶說:「我的孩子看到蠟燭點著了,高興地喊道『過生日了,過生日了。』在場的人忍不住笑了。我想想也是對的,死亡興許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

同胞社區奉行三條基本原則,一是照顧老人的同時,也兼顧到不同年齡人的需要。二是照顧土地、菜地、動物和環境,人和自然是互相關聯的,距老人院不遠處是活力生態農場,農場里有菜地、草藥、花圃、溫室、果園、草地、樹林,還養著奶牛和一群雞。三是協調社區的管理。這三個方面,在我看來,他們都成功地做到了。

善待我們的老人

養老院里,有的老人已經失去行動能力,有的老人需要攙扶才能出去散步,一天下午,密瑞讓我推著輪椅帶他們出去走走,或者挽著他們的手臂邊走邊說說話。一位老人坐在輪椅里,腦袋耷拉著,好像已經神志不清,我推著輪椅在花叢前停了下來,采了幾支紫色的花放在老人的手裡,沒有想到過一會兒他竟然把花放進嘴裡吃,我嚇了一跳,幸好花沒有毒。我還攙著一位奶奶散步,她反覆嘮叨說她有四個女兒,那天下午有個女兒要來看她,怎麼還沒有到?

中國古代三代同堂,甚至四代同堂,最近的一二十年,現代化的浪潮深深地改變了我們的傳統,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家鄉和父母,外出學習或打工,越來越多的老人寂寞無助地獨自生活,喧騰忙碌的生活里,不再需要老人的身影,他們漸漸遠離飛速發展的城市化生活。早有人評價美國是兒童的天堂、中年人的戰場、老年人的墳墓,人老了,不被需要,只能等待死亡,這樣的社會健康嗎?

2008年5月我趕赴四川地震災區,不少熱心人給孩子們送吃的、穿的、用的,媒體記者把攝像機對準孩子,而帳篷里的老人卻少有人過問。人的天性總是關照幼小超過老人,古代中國社會「孝」字當頭不無道理,如果沒有外界的壓力和約束,人很容易棄老愛幼。

按照國際社會標準,中國已經跨進了老齡化社會。據媒體報道:「老年人對養老護理的需求越來越大,全國幾次較大規模調查的數據表明,我國約有三千二百五十萬老年人需要不同形式的長期護理。調查還表明,百分之五的老年人有入住養老機構的願望,且將逐步增加。越是經濟發達地區,養老護理需求越高。但是目前專為老年人提供服務的設施嚴重不足,服務的項目和內容不全,服務人員的素質參差不齊,老齡服務的數量和質量都遠遠不能滿足市場需要。」

我們怎樣對待老人,也是在怎樣對待自己,每個人都有老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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